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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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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衍把不銹鋼盆放在桌上,盯著碎片道,“這是你爸的紫砂壺。”

嚴岱川終於知道為什麽地上烏油油的一堆看起來那麽熟悉了,想到父親對這些收藏品的上心,他立刻頭疼了起來,也沒那個時間去煩躁了,扶著博古通今架微微地嘆了一聲:“沒事。”

邵衍看出他情緒有些不對,不等追究,餘光就瞥到嚴家的保姆阿姨在不遠處背對著嚴岱川對他手舞足蹈的模樣。保姆阿姨的表情非常生動,猴子狀曲著雙腿雙拳擊胸,表情猙獰地指著嚴岱川一個勁點。

邵衍明白了,對她點點頭,阿姨做了個自求多福的動作,躡手躡腳跑開了。

人家最近到底給自己買了不少東西,邵衍也不好完全將嚴岱川的事情置身事外。見對方蹲著開始收拾碎片,隨手找了個幹凈的垃圾桶也跑過去幫忙。

嚴岱川低著頭,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心中原本醞釀成型的怒火現在已經消散地差不多了。邵衍在他好不容易平靜了一些的時候卻又忽然湊近,蹲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低著頭幫他一起收拾垃圾。

嚴岱川的目光隨他而動。

邵衍伸出手,手指長而纖細,動作輕緩地撿起地上的碎片放進垃圾桶中。茶壺的碎片是紫褐色的,與邵衍雪白的皮膚一起出現在畫面中,效果令人眩暈。嚴岱川忍不住擡起頭,垂首的邵衍神情安靜而專註,細白的頸項因為低垂下來,脊柱的部位凸起幾處弧度鮮明的骨節。燈光下他的脖頸能看出顏色很淺的細細的絨毛,發際線處卷曲著柔軟的新發,嚴岱川很清楚它們摸起來有著怎樣舒適的手感,一時間只覺得面前的一切都顯得無比旖旎。

邵衍自己撿了會兒,見嚴岱川不動作,也擡頭來看他,恰好便撞進他幽深的目光裏,不由怔了怔。他心中因為這意外的對視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好像周圍的溫度在一點一點慢慢的升高。對方的目光太直接也太強勢,讓邵衍有種自己被穿透了的錯覺。

“你們在幹嘛?”不遠處忽然出現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這邊古怪的氣氛,兩個相顧無言的人都被這一聲喊地回過了頭。嚴岱川看到自家母親的臉時心中沒忍住罵了句娘,想了想又暗暗告訴自己這樣不對,若無其事地將目光移開繼續撿碎片的動作。短暫的情緒沒在邵衍心中留下什麽痕跡,他很自然地擡手朝著李玉珂的方向招了招:“阿姨你小聲一點,小川哥把姨夫的茶壺給打了。”

李玉珂朝邵衍慈祥地笑笑,快步過去拉他起來,攤開邵衍的手看了一下,沒在上面發現什麽傷口,但還是嗔怪地拍了下他的手掌:“你去撿它幹嘛?一會兒把你手給劃破了。不是說要做松鼠桂魚?去忙你的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邵衍這才記起那盆險些被他遺忘的面漿,回頭看了嚴岱川一眼,見對方沒在看自己,還以為剛才奇怪的氣氛是因為自己想多了,匆匆去了廚房。

邵母蹲在兒子身邊,三兩下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她時不時偷偷瞄去兩眼,見兒子一臉沈靜看不出不對的表情,心中卻還是有點不安,忍不住多了句嘴:“那天我們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嚴岱川沈沈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沒聽到一樣,毫不停頓地把垃圾袋紮好拿了出來,提在手上快步朝廚房走去。

“小川?!”李玉珂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視線跟隨著嚴岱川的背影一路消失在廚房,這才滿心無奈地長嘆了一聲。前幾天跟兒子那一場談話是基於猜測出現的,可後來嚴岱川刻意不回家避開邵衍的舉動也讓李玉珂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太清楚自己那天的推斷到底有幾分可能,只是這些天邵衍每每問他嚴岱川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麽困難所以不回家吃飯的時候,心中總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她心情也跟著不好起來,胸口還總堵著淡淡的擔憂,可一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又沒法做出跟進廚房刨根問底的舉動。說起來之前那些話也就是她和嚴岱川母子兩個人私下的秘密,具體的談話細節李玉珂連自家丈夫都不曾透露。當初為了接受兒子的性取向夫妻倆也是自我開導了好些年了,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接受的東西,讓邵衍知道了,到時候這倆人連兄弟都做不成,也不是李玉珂樂於看到的。

邵衍在攪拌自己調好的面漿,見嚴岱川進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對上對方的目光,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笑了起來。

嚴岱川忍不住跟著勾起嘴角,拿記號筆在垃圾袋的簽頁寫好出碎片記號,做完這些後,就安靜地靠在櫥櫃上看著邵衍忙碌。邵衍平常帶徒弟早就被人看習慣了,也不覺得哪裏不自在,他提刀將生魚片劃菱塊,上腌料,又切魷魚,刀工精湛,動作行雲流水,看得一旁的嚴岱川都不由自主沈浸在了裏面。

邵衍莫名有種小廚房裏的氣氛很溫馨的感覺,但也不可能放任嚴岱川閑著看戲。被打發去洗菜的嚴岱川生疏地掰開蔬菜的葉子,一邊沖洗一邊到底忍不住開了口:“今天的節目錄的怎麽樣?”

“不錯啊,挺順利的。”邵衍回憶了一下今天的拍攝,心中多少有些回味。錄節目的流程比他想象中的要簡單些,現場也沒發生邵父一直掛在嘴邊的被苛待之類的情況,工作人員的態度小心翼翼到近乎恭敬的程度,節目組請來的其他嘉賓雖然年紀大,但水平有限,都不敢在他面前拿喬。拍攝之前還有臺本背,很多情節都是預先規劃好的,邵衍不是愛動的性子,全程就坐在主機位前面軟軟的大沙發上回答問題,中場的時候寫了一幅字。除了不太明白為什麽觀眾席上會有女孩子朝他尖叫外,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稱得上值得珍藏的好經歷。

看邵衍心情好像不錯,嚴岱川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旁敲側擊地說:“我也看到你在廣電裏被人拍的照片了,跟那個什麽池衛在一起,你們倆怎麽碰上的?池衛是你朋友?”

邵衍一楞,下意識問:“你在哪看到我照片的?”等琢磨清嚴岱川的問題,這才回答:“我出電梯的時候碰到他,他說我第一次錄節目不熟悉,所以帶我一起去。”

嚴岱川心下大定,語氣都輕快了一些,又強作姿態:“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上次你跟王非木去喝酒的時候我就註意到他了,長得還挺不錯。”

邵衍手上莫名地頓了一下,回頭去看嚴岱川的表情,見對方說出這樣的話仍舊是一臉波瀾不驚,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不爽了起來,擡手把還在料理的魚丟回了盆子裏。

嚴岱川偷看他:“你怎麽了?”

邵衍皺著眉頭敲了敲盆子:“那一把菜你洗了半刻鐘了。”

嚴岱川趕緊三下五除二幹好活,那邊的邵衍打了一盆子雞蛋清拿來煎花膠,一副專心致志在做菜的模樣,再不跟嚴岱川說話了。他這人情緒平常都掛在臉上的,嚴岱川除非是傻子才能看不出他在生氣,一時之間又不知他在為什麽發火,連喘氣都開始不敢大小聲。年夜飯要做不少菜,東西也不能全靠邵衍一個人來,沒多久邵家帶來的和嚴家自己的保姆阿姨都進來開始幫忙。她們幹活都是一把好手,比起嚴岱川不知道厲害了多少倍,迅速就把各種工作分攤解決了。嚴岱川沒了用武之地,又不想放棄難得才有一次的跟邵衍在一起的機會,便死皮賴臉地呆在廚房裏不肯走。

邵衍看上去對年夜飯的菜單早有腹稿,洗幹凈的食材用不同的處理方式迅速被解決好碼放在一邊。嚴岱川見他提著一把尖刀剔雞肉,也不知道是怎麽操作的,刀刃游蛇似的那麽一劃,雞骨頭就被幹幹凈凈地剃了出來。這期間他的目光一只盯在雞的身上,臉上還是那麽一副不爽的表情,讓嚴岱川不知道為什麽心底有些發寒。

邵衍板著臉,臉上卻還帶著剛才的面粉印,白生生的面粉和白凈的臉不說對比鮮明,到底有些滑稽。嚴岱川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去幫他擦,邵衍躲也不躲,莫名被摸了一下臉,狐疑地朝嚴岱川看去。嚴岱川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有些尷尬地展開手心:“臉上有東西,我幫你擦一下。”

邵衍覺得臉上有點癢,自己擡手擦了擦。

他心情又好了些。

菜香開始逐漸在這個小空間彌散。

年夜飯的飯菜,都是葷菜為主,素菜為輔的,雞鴨魚肉必不可少。邵衍做了一個松鼠桂魚,一道清蒸石斑,一個山筍老鴨湯,再用自己腌的酸蘿蔔炒了一份雞塊,提早回家的嚴稀和嚴常樂都過來端菜兼偷吃,看到這些日子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堂哥居然在廚房裏,兄弟倆都表示很詫異。

嚴岱川用眼神實施了害蟲驅趕,但收效甚微。除夕晚上大家的情緒似乎都放開了,一整年的忙碌和波折難得有了這麽一天全然的放松,弟弟們都開始以下犯上起來,裝作看不到自家大哥難看的臉色。嚴稀在那邊磨著要開酒,撒嬌半天後,邵衍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把藏酒的地方說了出來。嚴稀從櫃子底下挖出一大壇禦門席裏早已經供不應求的花釀,高興地活蹦亂跳。嚴岱川看他們這幅做派,自己也漸漸放松了,臉上沈靜的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住,看著邵衍的眼中帶上淡淡的笑意。

邵衍偶爾撞到他的眼神,都忍不住覺得周圍的喧鬧安靜了一下。靠在旁邊的嚴岱川從頭到尾就盯著他一個人,好像用視線隔出了一個無形的結界,結界裏面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邵衍還是挺喜歡嚴岱川這樣看他的。這和普通的受人矚目似乎又有些不一樣,嚴岱川的眼神跟田小田他們帶來的感覺也是不同的。

邵衍的袖子滑了下來,嚴岱川頭一個看到,在邵衍開口之前走到他身後道:“我幫你挽。”

邵衍兩手都是油,也有些嫌棄自己的手臟,嚴岱川熟悉的氣味籠罩過來之後,他也就放心地把胳膊交給他了。嚴岱川貼到邵衍背後,感覺到對方順從靠過來的重量時眼中忍不住帶上笑容,他一手抓著邵衍的胳膊,一手慢慢地將滑落的衣袖疊了兩圈,發現對方手上戴著自己親自挑的機械表。銀色的金屬表帶很寬大,邵衍的小臂卻很纖細,兩相對比,有一種剛猛和柔和碰撞的美感。手中細滑的皮膚讓他好半天舍不得放開。

舀好酒的嚴稀傻乎乎地盯著姿態親密的兩個人,看到嚴岱川抓著邵衍手腕輕輕摩擦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臉紅,忍不住問:“哥,你在吃邵衍的豆腐啊?”

吃你媽。

嚴岱川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做了出格的事情,卻還是順從心意冷冷地瞥了嚴稀一眼,嚴稀差點被他的眼神嚇尿,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在心中開始狂抽自己的耳刮子,抱著酒壇屁股尿流地出去了。

因為手表的關系,嚴岱川才開始註意邵衍身上的穿著,有圍裙的遮擋衣服的款式看不太清,但從後背針織的紋路和花色能很明顯辨認出這是他親自挑選的當季新款。褲子估測的很合身,深灰色的牛仔料緊緊包裹出邵衍雙腿勁瘦纖長的形狀,尤其從後面看,邵衍的腰腿比例真的是遠超普通人的好。看到自己親手挑選的衣服穿在喜歡的人身上,嚴岱川心中的滿足感是無法言明的,他的視線在邵衍身上從頭到尾掃過,空氣都像是要燒起來了似的。他的存在感太強,阿姨們想忽視都忽視不掉,一個個只覺得廚房裏偌大的空間不知道為什麽變得很逼仄,又鬧不清邵衍和嚴岱川之間的氣氛到底算什麽。偶爾自己人交匯的眼神裏都帶著滿滿的無奈和困惑。

相處的方式似乎又回到了剛進家門時的感覺,嚴岱川黏在邵衍身邊,總覺得對方連切松茸這樣的動作都格外地和常人不同,讓他移不開目光。松茸的薄片被邵衍撥進撈出燉料的高湯鍋裏,清透的高湯中心翻滾著細小的泡沫,一下就將不起眼的松茸吞噬於無形。香氣在鍋蓋被揭開的瞬間飄散出來一些,嚴岱川瞇了瞇眼,已經大體能分辨邵衍拿手菜的味道了:“你在做百菌湯?”

“很厲害嘛,都能聞出來了。”邵衍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剛擡手,嚴岱川就極有眼色地把洗幹凈的牛肝菌遞了過去。熱油、下鍋,煸菌,這道百菌湯也是禦門席相當受歡迎的招牌菜之一。整道菜從湯底到原料都是用菌菇制作完成的,各種不同產地不同味道的菇口感和滋味相結合,成品一點都不寡淡,反倒因為結合了不同菇類,香氣會呈現出一種和葷湯截然不同的鮮美。一道湯裏二十七八種菇類,每一種的處理方式都有著各自的講究,工序相當麻煩。

嚴岱川最愛喝這道湯,其次就是邵衍燉的火腿花膠,火腿的香濃和花膠的粘糯兩相結合,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菜品。眼見年夜飯有自己最喜歡的菜,他心情極好,忍不住悶騷外露,滿嘴好話:“你做的菜我一聞就聞出來了。S市那些名氣那麽大的古梅餐廳,我覺得味道只是一般,哪裏有你一半的口味?”

邵衍喜歡本來就是個喜歡被拍馬屁的人,尤其是嚴岱川這種悶葫蘆的馬屁,聽一次簡直是通體舒泰。只不過對方話裏的意思他有些不理解:“古梅餐廳是什麽?我沒聽說S市有叫這名字的飯店啊。”

“你不知道古梅餐廳?”嚴岱川表情驚訝,現在美食界還有不知道古梅餐廳的嗎?不過想到邵衍之前失過憶的事情,他又多少能了解原因了,耐心解釋道,“不是說名字叫古梅餐廳。是一個從法國起源的叫做古梅的組織,總是在世界各地尋找口味好的餐廳。這個組織有很多年歷史了,也很有權威,評選的方式很苛刻也很私密,達到了他們的標準後,普通餐廳就會被冠上古梅餐廳的名稱,算是一種榮譽吧。”

邵衍皺起眉頭:“我的手藝好不好,還用得著他們來評頭論足?”

嚴岱川失笑,覺得對方這樣滿臉驕傲維護自己自尊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並不是評頭論足,沒被評上他們不會發表意見,餐廳的評選都是私下進行的,餐廳主人都不會得到風聲。古梅的標準很嚴苛,評上之後好處也很多,世界各地都會知道這個餐廳的名字。跟你走的挺近的那個茅先生,他家的酒樓十多年前就評上了古梅二星,從那以後生意就青雲直上。他們全家人都把這個當成比天還要大的榮譽。”

邵衍低頭把煸炒出香味的牛肝菌倒進湯料袋中丟進鍋裏煮,心中卻已經因為嚴岱川的一番解釋意動了起來。茅家人挺有錢的,家裏養了那麽一大串親戚,聽說酒樓開的遍地都是,這樣講來,好像也和餐廳頂著的榮譽脫不開關系。邵衍別的不消說,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自信的,評上這個什麽什麽餐廳,對自家的生意似乎也會有相當大的正面影響。

他一時琢磨個不停,手上掀起來的鍋蓋都忘了放回去,香氣隨著咕嘟咕嘟的湯泡泡飄地到處都是,廚房外開始出現探頭探腦等開飯的人。

邵父在天快黑的時候才回來,聽邵母埋怨他回來的太晚,也只是笑笑。邵母見他臉色奇怪,不由問道:“你怎麽了?”

邵父看了她一眼,心中衡量片刻,還是照實回答:“韋伯給我打電話了。”

“誰?”邵母楞了一下,隨後眉頭慢慢豎了起來,“趙韋伯?他哪來的你電話?”

“我不知道啊。”見老婆一副立刻要氣死了的表情,邵父連忙安慰她,扶著她拍拍後背哄道,“他也沒說什麽,就告訴我他現在已經沒跟老二他們家做事了,問我S市這邊的店裏缺不缺人,說可以來這裏給我們幫忙。”

“個不要臉的東西!”邵母氣得頭發都豎了起來,“他怎麽好意思再回來找我們!啊?當初最困難的時候說走就走了,現在看我們好了又回頭想和好,呸!世界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兒!你沒答應他吧?”

邵父擔心老婆這邊還顧念舊情,電話裏沒答應也沒直接拒絕。畢竟邵母從小被父母寵地善良心軟,未必能眼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落魄。現在看妻子是這麽個態度,他也放下心來,雖然養個人也不嫌多,可他心裏對趙韋伯這樣兩面三刀的多少有些膈應。他對上看到老婆盯著自己的鹿一樣寫滿擔憂的雙眼,一下子心軟地不成,趕忙回答:“我怎麽可能答應,他以前做出那種事情,以後背叛我們也只是分分鐘的功夫。我主要是聽他說老二他們家現在不太好,爸留下來的酒店好像也弄砸了,一直在虧錢,所以想多了些。”

邵母這才松口氣,琢磨著他的話,又輕哼一聲:“邵玉帛他們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前爸在的時候就搞些歪門邪道的,老讓你背黑鍋。以前在A市的時候好好的生意不做,成天就想著怎麽害衍衍……我呸!”她說著想到邵衍摔傷的事情,情緒又激動了起來,邵父怕她把自己氣壞,立刻從包裏掏出支票來分散她的註意力。

邵母看著支票上一大串的零時楞了一下:“怎麽那麽多錢?”

“A市和S市餐廳的營業額,最近生意好,幾家店一起,S市這邊等過段時間就可以回本了。”邵父摸著妻子蓬松綿軟的頭發,眼底有著感激,“你姐姐幫我們那麽多,有錢就先把之前借的先還了吧,五千多萬也不是小數字呢。”

邵母拍了他手一下,嗔怒道,“我剛吹的頭,又被你摸塌了,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怎麽辦啊?”

邵父笑瞇瞇盯著他,眼睛裏全是溫存:“塌了也好看。你最好看了。”

屋裏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菜香,天色漸漸暗,燈也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越來越有新年歡快熱鬧的味道。嚴稀他們拿著邵衍寫的春聯去門口貼,邵衍他們忙著上菜,嚴頤滿屋子找自己失蹤的茶壺,見人就問:“唉?看到我放在架上那個小茶壺了沒?我記得我放在那裏的。”

阿姨們都搖頭,他平常就喜歡亂放東西,誰知道隨手丟到哪去了。嚴頤有些著急,這是他才托人從Y市帶來的珍品,還沒賞玩過幾次呢,走哪兒都愛帶著,怎麽忽然就不見了呢?

嚴岱川端著還在滾鍋的菌菇湯出來,被他拉住:“看到我茶壺了沒?”

嚴岱川惦念湯的香味,隨口回道:“沒有。”

端著八寶飯出來的邵衍也被拉住了:“看到我茶壺了沒?”

邵衍剛才聽到了嚴岱川的回答,此時便頓了一下,跟著也說:“沒有啊。”

嚴岱川放下湯,覺得邵衍睜眼說瞎話的樣子真是好玩,攬著他的肩膀朝自己懷裏一帶,低頭朝他看。邵衍眉開眼笑地靠在他身上,撞了他的肚子一下,眼底滿滿的心照不宣。嚴岱川盯著他的臉,真想低頭親上一口,但理智壓過了沖動,還是硬生生的停下了湊近的頭。

嚴頤沒發現兩個年輕人親昵的氛圍,他苦惱地站在原地摸著自己的肚子回憶,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好像是把茶壺放在餐廳了。

李玉珂站在角落裏看著兒子和邵衍的互動,兩人湊在一起講話說笑眼神交流,親密無間的氣氛隔著大老遠她都能感受到。一邊覺得無奈一邊感到憂心,她煩得要死,沒眼色的丈夫還去問她:“你看到我的紫砂壺了沒?就魚嘴口的那個……”

“沒有沒有沒有!”李玉珂哪有時間理他啊,不耐煩地揮手道,“你又亂放什麽東西?家裏到處都是你的壺啊瓶子的,下次再亂丟,直接給你扔垃圾桶去!”

嚴父丟了東西還被罵,心中簡直委屈極了。屋子裏到處是過新年歡快的氣氛,就他一個人這麽格格不入。李玉珂罵完他後覺得心裏舒坦多了,一揮袖子也上去跟著給邵衍幫忙,香噴噴油滋滋的烤乳豬上桌之後,嚴頤腦袋裏還在盤桓的小茶壺立刻被丟到九霄雲外。

桌上都是家常菜,家常菜卻絕不是普通的家常味道。菜蔬的濃香和花釀清甜的酒氣結合在一起,大夥都跟著興致高昂。

蛋白花膠鮮美適口、菌菇湯清甜爽滑,配上甜而不膩的八寶飯,眾人難得在大年夜沒了說吉祥話的時間,低頭把自己吃到快飽的時候,才抽出空檔來相互敬酒。

嚴岱川黏坐在邵衍的旁邊,難得過個年也不想老壓抑自己了,搭著邵衍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邵衍從沒有這樣吃過年夜飯,滿桌子都是親人,氣氛熱鬧又親密,他心裏高興,跟著各種祝詞喝了一堆。

花釀入口度數低,但反勁卻大,邵衍這個酒量,沒喝多少就有些糊塗了,越發亢奮起來,跟嚴稀他們幾個小輩鬧個不停。

嚴岱川收了他的酒杯他還不高興,邵母滿臉慈愛地盯著自家兒子,擺擺手道:“讓他喝吧。”

邵衍劃過一套拳,糊裏糊塗輸了個底朝天。他茫茫然又被灌下去幾杯酒,連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起身鉆進了嚴岱川的懷裏坐著,誰拉都不肯出來。

李玉珂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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